钟离箔歌

地狱客栈3v推/val厨/古耽淡坑中

【君有疾否】近期的一些短打合集

文 | 钟离箔歌


1.苏府的变化


苏府不少下人都觉得,自从公子与陛下互通心意后,府上很多习惯都发生了改变。


譬如苏世誉以前饮食清淡,也不爱甜,现在却会让小厨房常备水果点心,外出偶尔路过京城哪家新开的糖果零食铺子,会顺手买上一点放在屋里触手可及的地方;


身在御史台勤政多年,点灯熬油是家常便饭,卧房生生住成了客房,如今被褥焕然一新,都是柔软舒适易催人入梦的好料子,床头还点了助眠的香,变着花样地换香料;


习武虽锻体却也极易伤身,苏毅劝过几回让他多备些温养的药,都被苏世誉淡笑揭过,自从陛下开始三不五时光明正大地往这跑,再碰见名贵的滋补药材,公子都照单收下,过后给人相应回礼,还经常拿着偶得的药方找杜越请教效用如何;


以及府中无事向来作息规律,深夜非要务不见客,却不知从何时起,不管多晚门房都会留一盏灯,烛火如豆,在昏黑夜色里暖光盈盈,仿佛他乡羁旅迷失方向的路引。


凌晨时分,楚明允从微敞的雕花窗扉往外看去,灯还亮,玩笑道:“彻夜点着,不怕费油?”


“苏家虽然基业单薄,可也不差这几滴灯油。”苏世誉正换着常服,鸦黑的发流水一般淌在月白里衣襟前,话中带了几分温润笑意,“只是怕有些人夜半翻墙走窗,做贼心虚,找不着回家的路。”


楚明允偏头啄在他薄唇上,颀长身形挡住窗外窥伺的目光。


朝会尚早,晨曦温柔,岁月还长。


2.关于春猎


近有北凉马商南下来京,为讨楚明允欢心,向宫中进贡了两匹良驹。正逢冰消雪融,大地回暖,杞山的绵绵绿茵新芽将发,春猎也随着这两匹好马进宫被提上了议程。

 

楚明允武将出身,称帝后便要整顿春猎风气,改变前朝重文轻武的格局本是好事,只是采取的方式对那些养尊处优的勋贵子弟而言未免严厉了些。

 

“非精通骑射不得参与,六部中若有长于此道者可上报朝廷,由礼兵二部酌情择选随行,围猎设赛制,拔得头筹授予封赏。”御书房中,苏世誉把看完的手谕放在案上,抬眼望向对面埋首兵书的人,“陛下这一手怕是不知又要得罪多少高官,早朝的折子我也不能尽挡。”

 

楚明允头也不抬,“挡不了就不必挡了,让他们说。最后下的是谁的面子?自有下跪求我的时候。”

 

春猎之后紧跟着便是武举,春夏时节水草丰茂,大周尚存余地喘息,秋风一起,匈奴必会筹备南侵。羽林军废物点倒还罢了,眼皮子底下至少好管,兵部放眼一望就没几个能打的,士兵都是纸糊的老虎,将领见天做着立军功的黄粱美梦,睡得涎水流了一棋盘,比那乐坊里的绣花枕头一包草还不如——起码人家貌美。

 

又貌美又能打的楚明允冷笑一声,仿佛已经看见反对春猎新制嚷嚷得最大声的那几位被扒出来武举贿赂主试,送自己不肖子孙到御前丢人现眼,颜面扫地羞愤欲死的表情。

 

兵力是肯定要扩充的,他不指望能挑出个武学奇才灭了匈奴全族,只要培养一批得用心腹,不让苏世誉一天到晚跟着操心这些打打杀杀的事,别说春秋两猎,一年四猎楚明允也不嫌累。

 

他不是不知道苏世誉年少志向,也并非信不过苏世誉身手——毕竟寿春客栈一役弄得肩上负伤的人是他自己。

 

只是一旦用了情便难免患得患失,总想让那人离危险远些再远些,所有风霜刀剑他一人承担足矣,舍不得见那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脏了手。

 

苏世誉不必做他的君下刀。

 

楚明允自以为把心思捂得烂熟,殊不知明察秋毫如苏世誉,怎会看不出帝王一副柔肠百转,半生温情本就少得可怜,老弱妇孺尚且难得三分,却偏是剖净挖空了心肝脾肺也都要给他。

 

凡人动情亦如渡劫,痴不过劫中人。

 

窗外传来楚渊习武划剑的破风声,到底是孩子,余力不足,气势犹在,一招一式练得无比认真。

 

楚明允被那孩子引去了视线,半晌搁下书卷,轻身站起,“那两匹马调教了也有几天了,世誉陪我去试试性子?”

 

苏世誉温声应道:“好。”

 

可见剑指天下时,诚然他号令得动万千兵马前赴后继,然而无论阵前敌后,能与其并肩纵行者,唯此意中人而已。


3.春天来了(现pa)


天气是突然回暖的。


手机软件上零上十几度的气温没能催发行道树枝头嫩芽,公园里的花连片叶子也没长,入了夜小风一吹,清爽的凉意还会顺着衣领口一路浸透全身,有种精神为之一振的舒适感。


但裹着穿了整个冬天的棉衣羽绒服一出门,就能感觉到把人冻得手脚僵硬的寒冷不再,抬头看一眼万里晴空和发光发热的太阳,额上见了汗,才后知后觉地品出点滋味。


春天要来了。


今天不是什么周年纪念日,也不过节,但楚明允晚上从律所出来心情就莫名地好,心情一好他就想苏世誉,一想苏世誉他就馋,于是决定请苏大医生去饭店吃顿好吃的。


老天爷开眼,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苏世誉下午刚巧轮休,日程安排也没什么要紧事,欣然应允了楚律突发奇想的约会要求。


约会地点在某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川菜馆。


正赶上周五,小店不大,里外都坐满了人,里面吃着,外面等着。两个上班族混在一堆或低头刷手机或嘻嘻哈哈聊八卦的学生中间,长手长脚得略显局促,但挡不住脸好看,哪怕是在路灯这种地狱级别的惨淡打光下,依然吸引了一众小姑娘的花痴目光。


楚明允碰了碰苏世誉的小拇指,“看什么呢?”


“没事。就是想起以前读书的时候了。”苏世誉回过神来,笑了笑,“那几年有不少人约我出去吃饭,我当时都以学业为理由拒绝了。现在觉得这种烟火气也挺好的。”


“幸亏没去。”楚明允“啧”了一声,拈酸吃醋似的,“不然寡的人可就是我了。”


“贫嘴。”


“你不喜欢?”


苏世誉忍不住笑了,温声问:“不喜欢能退货吗?”


“不能。”楚明允斩钉截铁,“我这辈子就认准你一个了,别的谁都不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别正经地看着苏世誉,神情认真得不像是在开玩笑。苏世誉安然任人盯了一会儿,轻声说:“我也一样。”


店门里飘来煎炒烹炸的香气,路上车水马龙,雾蒙蒙的夜空托着一轮满月,他们在情侣扎堆的步行街边接吻,唇齿间都是冰奶茶苦中带甜的涩味,在灼热绵长的呼吸中缓缓逸散。


饮料杯壁的冷凝水坠成了行,流到苏世誉的手上,打湿了虎口。


楚明允抿了抿唇,“要不换一家,不吃辣的了?”


苏世誉换过一口气,温温柔柔地拒绝道,“不行,明早还要开会。”


店里服务员探出头来叫号,他拉着楚明允起身,长风衣的袖口下,两人小指相勾,指节微蜷。


正是冬末初春时。


4.关于凉州


建元七年秋,苏世誉陪楚明允去了一趟凉州。


边关重地,战火蹂躏下艰难长起来的城,荒风穿过连绵草野与莽莽黄沙,年复一年地吹着斑驳城墙,吹来匈奴骑兵践踏万民的铁蹄,吹走无情弯刀下悲惨枉死的生魂,鲜血渗进贫瘠沙土,结起腥气缭绕的秋霜,肃杀如天边残阳。


纵使守备军经过几轮整顿,新的将领和士兵尚且需要磨合,匈奴的战术也并非一成不变。


他们知道中原的新皇骁勇善战,绝不肯正面相抗,急攻快撤,不断消耗着疲于奔命的兵力,虽未夺大周国土半寸,却苦了那些被掠夺粮资的百姓。


城外流离失所的难民一时激增。


楚明允待在军营时,苏世誉便带着人布施粥棚,每每忙至深夜,回房看到楚明允差人送来的饭菜点心,偶尔还附带字条,寥寥数语,聊表相思。


有时也问起民生如何,涉及国本,苏世誉没有掩饰实情,但为了不让人分神,只说他自己能应付得来,陛下专心军务便是。


话虽如此,他也没指望楚明允会听,所以那天黄昏时看见远远走过来的人,苏世誉并不意外,仍继续把刚盛的粥递给眼前带着女童的老妪。


碗还没端稳,人群里蓦地撞出一个少年来夺,滚烫的米汤从碗口骤然洒下,苏世誉没松手,楚明允已从那少年身后猛地将人推开,一把握住苏世誉的腕,打翻的白粥冒着热气流了一地,沾湿月牙白的袍角。


小女孩不过七八岁年纪,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老妪颤巍巍挡在孙女身前,口中不住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弄脏了贵人的衣裳,我们有罪……我们赔……”

苏世誉温声安抚道:“一件衣服而已,老人家不必自责。”


楚明允看着他微红的指尖,冷厉神色稍缓,“去上药,这里先交给我。”


“只是见了红,并未烫伤。”苏世誉轻声解释,“我没事的。”


楚明允收回手,“快去。”


苏世誉自知拗不过他,转身进屋了。


楚明允扭头向尾随的影卫低声吩咐了句什么,那影卫便折回马车拿了个食盒过来。他端出一碗籼米粥,单膝半跪,把粥碗端到抽泣的孩子面前,淡淡道:“吃吧。”


雪白的米粒间夹杂着葱花和肉末,香味扑鼻,小姑娘瞪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伸出长满冻疮的双手接过,小声说谢谢哥哥。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含恨切齿的低哑声音忽而响起,楚明允没理会泪流满面念叨着菩萨保佑好人一生平安的老妪,撑膝起身,再回首时,锐可割肤的枯枝便已横在了方才抢食的少年颈间。


而那少年的手甚至还没碰到他衣袍。


“还记得两句诗,看来以前是进过学堂的。”楚明允居高临下俯视着面黄肌瘦的少年,“那学堂的先生教没教过你,何为家国抱负,何为天下情怀?”


少年咬紧了牙关,视线忽然凝滞,落到他手腕间蜿蜒探出广袖的一道淡红伤口,疤痕还新鲜,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异常扎眼。


“朱门高墙何等森严,那是我一刀一剑,踩着无数匈奴人的尸体爬进去的。”楚明允俯了身,附在少年耳边轻声说,“连一截树枝都躲不过,你也只有被冻死的命。”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少年看向被扔在脚边的树枝,分明生机流尽,刚才那一瞬他却清晰感受到了男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浓烈杀意。


不是对他,可依旧令人胆寒。


是夜,苏世誉好说歹说总算把欲以“苏哥哥手上有伤不便沐浴”为由非要跟进浴房的楚明允劝回床上,等洗过出来,人已睡着了。


他坐下熄灯,才挨着床榻,腰上便环过一双手,暖热鼻息透过薄薄一层寝衣贴到肌肤上,十指却透着些反常的凉。


苏世誉放下已灭的灯盏,覆上他手背,声音温柔,“你认识那孩子?”


身后静了许久,他也不催,只拢了人手指慢慢揉着,直到楚明允的声音低低传来,“不认识。”又深吸一口气,“我只是觉得……她有点像当年拽我袖子的那个小孩。”


苏世誉一时无言。


二十载光阴白驹过隙,他的帝王仍时常困在那暗无天日的梦魇里,匈奴不灭,心结不解。


但他知道这心结早晚会解开。


“当年你没有回头。”苏世誉低声道,“凉州城也不会再有像她那样的孩子。”


楚明允把他搂紧了些,“嗯。”


天际一弯残月如钩,银辉照在入夜清冷下来的粥棚外,女孩将那只洗得干干净净的紫金釉碗搂在怀里,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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